从上世纪90年代,亲带亲,邻带邻,像快速迭代的无性繁衍,攸县人相继涌入出租车行业。而城中村因为房租便宜、停车方便,成了他们首选的栖居地,攸县老乡们选择在故土之外,继续做老乡。皇岗村、石厦村、大望村,都是深圳人众所周知的“攸县的士村”。据估计,大望村住有1000多名出租车司机。
两条相互竞争的叙事线索被并入一条。很快,整个村子知道,有个出租车司机变成滴滴专车司机了。通过口口相传,一些消息在村里被交叉验证着:他第一个月交了12000块钱给他的妻子,这是他妻子在“太太团”聚会的时候聊起的。当男人们找上门来问,夏正武承认了。
那段时间,每天都有老乡上门咨询。早一批,晚一批,与出租车早晚7点的交接班时间相对应。夏正武实在,把自己所知道的——甚至他的收入支出的所有细节,全部分享。但他也很谨慎,不轻易出具意见,“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要不要搞,你自己判断”。如果那人表达加入的意愿,他才带着去见老板汪国平。他也害怕时势逆转,带人入错行,“他们以后就会挑毛病,当时要不因为你啊……我没有必要。”
但对于亲人,他还是帮着拿主意。45岁的谢学文是他外甥,2015年10月交了车,打算回长沙做货车司机的老本行。夏正武向他陈述利害,劝他“一起搞滴滴”。
谢学文算是被迫离开出租车行业的。2015年6月,他的副班司机不干了,跑去开滴滴。“招副班”的告示在车后窗贴了几个月,硬是招不到人。每月一万两千多的份子钱没有人帮他分担,出车的时间更长,但赚钱反而少了,算下来只有四五千元。公司向他承诺会降租,但一拖再拖。如此熬了4个月,他再也无法忍受。
“我的头脑很简单,就觉得出租车做不下去了,我就不做了,也没想可以转一下。”谢学文说。舅舅虽然只比他大几岁,但“舅舅永远是舅舅”,说话管用。对于有意离开的司机,出租车公司总会动用各种说辞挽留,但他们大概不会想到,那个最有效的游说者,曾是己方阵营的一员。
恰恰是昔日技艺与经验,成为这些老司机们在新行业成就卓越的机会。“不认识路是最麻烦的事情,但出租车司机都是活地图。”汪国平说。他的专车公司除了租车费用,另一个收入来源是总体进账的返点,而出租车司机们从来没有让他失望:他们能吃苦,习惯长时间作战,同等时间往往能赚到更多钱——他们知道哪里是订单高发区。在招募员工时,他对其他行业的人会慎重选择,但对出租司机——夏正武至少介绍了十几个人,来者不拒。
2016年年初,一篇微信公号的文章让夏正武在村里再次红了一把。因为服务好、用户评分高,也因为那段转型故事,滴滴公司将他树为模范人物,并以他为主角拍摄,发布了一组图文,在网络上传播很火。他因此被同行们笑称为“滴滴村村长”。采访的邀请纷至沓来,有几个星期,手机被记者打爆了。
夏正武并不开心,拒绝了几乎所有采访。“每天接电话的时间都多过我做生意了,”他向汪国平抱怨,但又不能设置拒绝陌生来电,“我不是靠出名吃饭的,我是靠干活吃饭的。”他告诉《博客天下》,“你们是第三家采访到我的媒体”,并发誓这将是最后一家。
一次,有个乘客看了他半天说,好像在新闻里见过他。他装作不知道,敷衍了过去。“因为很多人心态不平衡,”他后来解释,“你服务好?你出名?我给你打个一星(即最低分)试试?会有这种人。”
转型之后,许多事情都随之改变。座驾售价近20万元,手刹变成自动挡,开起来轻松得多。
大望村是深圳著名的“的士村”,但现在村里有了越来越多的专车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