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报》2014年12月26日A08-09版面
有效遏制过度医疗需法律撑腰
业内专家和法律界人士为遏制规避虚假医疗、过度医疗等不良行为支招
虚假医疗、过度医疗让患者“病上加病”，如何遏制、规避这种情况？“3·15”之际，让我们再次回顾曾经发生的虚假医疗、过度医疗等行为之害，关注监管的难点与可行的引导措施，也期待深圳率先通过立法加大对此类医疗行为的打击力度。
案例：
割包皮“割”走3万多元
在记者接触过的诸多受虚假医疗、过度医疗之苦的患者中，郭照（化名）的经历是最典型的一例。
2014年12月，准备春节回老家结婚的郭照到深圳一家医院割包皮。听从医生的要求，他做了8项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告诉他，他得了“大毛病”，“医生说我包皮过长导致发炎，而发炎导致睾丸鞘膜积液，这积液又使我弱精，影响生育能力。”害怕日后生不了孩子的郭照，掏了近7000元一气儿做了欧式包皮割除手术、“提升性能力的阴茎背神经阻断手术”及治疗弱精的睾丸鞘膜积液翻转术。
延伸阅读
手术做完治疗未完。除了打吊针和购买大量药品之外，还有“高能光量子治疗”“智源肽直肠介入”和“超声雾化治疗”三个“用于排毒”的项目要做，于是术后的7天里，郭照又花了24750元。
8天时间，好一番折腾，郭照消费了3万余元，包括借来的一万多元和留待过春节用的积蓄。可这钱花得值么？一位市公立医院泌尿外科专家与郭照面谈并看过他的检测报告、消费清单等资料后表示，睾丸鞘膜积液与包皮过长没有联系，郭照的积液情况属于轻微，并未达到开刀手术的程度，而且在公立医院此手术须住院才能进行。
此外，专家还表示，他从业多年以来对上述三项“排毒”项目从未听闻。不仅专家质疑该医院存在过度医疗和诱导病患消费的嫌疑，有关部门通过调查执法也认定了该医院开具虚假检验报告单、夸大宣传疗效、违法发布医疗广告、未按《处方管理办法》开具药品处方的违法事实。
原因：
为求经济利益与生存而罔顾规范与操守
在市政协委员、市妇幼保健院副院长赵晓山看来，郭照所经历的问题虽不普遍存在，但任何一例都会对整个医疗行业造成负面影响，需要引起高度重视。“医疗是个道德属性、公益色彩明显的行业，身为医者当秉承职业道德，合理地运用科学手段实事求是地行医。”
赵晓山认为，随着科学发展与医疗相关行业的技术进步，在医疗手段不断丰富的同时，也在技术基础上形成了过度医疗行为的可能空间，而最重要的促生原因则是生存，“目前，公立医院是差额拨款的事业单位，民营医疗机构则更市场化，有的医院或医务人员为求经济利益与生存，便出现了罔顾行业规范与操守的行为，职业道德水平出现下滑。”
赵晓山表示，职业道德建设与办医院同样重要，无论是公立的还是民营的医疗机构，都不应背离医疗行业的公益道德属性。他认为，医疗行业加强自律的同时，政府也需将医疗事业纳入公益性事业的指导范围内，加强引导职业道德建设，尽可能地整合社会办医资源，协助民营医院提高业务技术水平，越来越多地获得群众信任，形成业态良性循环。
难点：
法律法规未有明确处罚条款
市人大代表、深圳非公立医疗机构行业协会会长、华侨医院董事长廖志仁表示，虚假医疗、过度医疗等行为确实存在于医疗行业中，行业及有关部门对此问题也一直高度重视，据目前所掌握的情况，发生此类行为的医疗机构是极少数的，“且随着有关部门加强管理、人们法制意识的提升，每年都在减少，行业内部也更加重视规范经营。但医疗行为关乎人身健康和生命安全，此类行为易于引发社会关注的同时，也易于污损民营医疗行业的整体形象，让优秀的民营机构躺枪。”
广东俨道律师事务所卫生社会科一名律师告诉记者，在《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执业医师法》《医疗事故处理条例》等法律法规中，均有条款从正面强调了合理医疗、规范医疗，也对过度医疗和应承担的责任进行了表述。这说明治理过度医疗是有法可依的，也可见医师的诊疗权利不是无限的，对患者的医疗行为必须有根有据，不允许无依据的不必要诊疗。
但该律师同时指出，现行的法律法规大多是原则性的规定，针对“过度医疗”并未有明确的定义和处罚条款，“正因为如此，对过度医疗之类行为一般仅按医疗违规处理，通过医疗纠纷调解解决问题。这样的处理方式明显降低了违法成本，形不成威慑，无法根治过度医疗、保障患者合法权益。”该律师表示，完善相关立法及采取必要措施，是目前相关政府部门需要落实的首要任务，相关地方政府可以在不与上位法抵触的前提下针对过度医疗等不合理的医疗行为进行规范。
市卫监局：
相关立法正处于立法修改的讨论环节
晶报记者从深圳市卫生监督管理局了解到，深圳卫生行政部门一直高度重视并采取了多种举措以遏制虚假医疗、过度医疗等行为现象，但目前，卫生相关法律法规中并未对过度医疗、医疗欺诈有明确定义与处罚条款，法律法规的不完善造成有关部门在处理相关情况时遇到较大困难。
市卫监局表示，将进一步加强监管和引导，进一步引导行业自律、引导医疗行业诚信经营。市卫监局开发的医疗机构自查自报管理系统即将投入使用，要求医疗机构定期进行自查并通过该系统如实上报，从而提高医疗机构依法规范管理的水平。同时还将充分发挥医疗机构行业协会的作用，以促进医疗行业自律、规范地发展。
记者从市卫监局了解到，《深圳市医师不良执业行为记分管理办法（试行）》已于3月1日起施行，《深圳经济特区医疗条例》正处于立法修改的讨论阶段，并有望推出施行。这些法律法规的推出施行，有望对虚假医疗、过度医疗、医疗欺诈等行为加大打击力度。
■律师贴士
选择正规医疗机构 注意留存就诊证据
病患作为医疗服务的消费者，在寻医问诊过程中应注意哪些事项以规避身陷可能出现的过度医疗等不良行为，并在由此引起的医疗纠纷中保障自身权益呢？广东俨道律师事务所卫生社会科律师给出了如下意见：
1.选择有相关医疗资质的正规医疗机构，患者就诊前可以先通过各地卫生监督系统查看该机构和医生是否有资质及处罚情况。
2.切勿贪图小便宜，理性对待优惠广告。某些医疗机构时常打出免费检查、减免治疗费等进行宣传，但往往在其他项目上乱诊断、乱开药、高收费，所以患者应尽量避开此类机构。
3.在医疗过程中注意保护自己的财产隐私，就诊时对医生问的与身体状况不相干的问题须谨慎告知，避免暴露自己的财产状况及心理承受价位底线。
4.注意留存就诊过程中的证据，保留相关处方、诊断证明、化验单、手术治疗通知书等作为证据，有原件的注意留存原件，没有原件的可以拍照或进行复印。证据是患者在维权过程中的重要依据，有相关证据才能判断医院是否存在过度医疗行为。实践中，涉及到过度医疗的纠纷中，患者往往因为证据不足而被驳回。
5.若因过度医疗造成患者死亡，除了上述几点外，还应注意保留尸体，不要仓促火化，以便将来为查明死因、尸检使用。(晶报记者 商笑野 实习生 赵伟贤)
先前报道
去医院割包皮“割”走三万多 是否有过度医疗之嫌
某医院一次性给郭先生开了4000余元的药物，几十盒药堆砌成高高一摞。
去某医院割包皮“割”走 三万多元
许多患者称血汗钱被掏光，医疗专家认为或存在过度医疗及诱导病患消费之嫌
男性生殖器包皮过长本是小事，可为何与睾丸鞘膜积液有关联？而鞘膜积液又何以产生不育之虞？包皮过长本就容易早泄，又何故要病人去做那“茎背神经阻断手术”？为何直到就诊第四日方才被告知自己前列腺有问题，而前几日所接受的某些以“排毒”为由的康复治疗却是针对前列腺炎的？医院所提供的“螺旋高效排毒治疗”、“太空舱磁场靶向定位治疗”等等，为何连业内专家都未曾耳闻？这些疑问，都出自在龙华新区某医院泌尿外科就诊的患者之口。这家自称“国家级重点泌尿外科”、“深圳最好的男科医院”，并拥有“深圳男科领域权威专家”的医院，究竟在搞啥名堂？
郭先生在某医院的消费单上显示，八天的各项手术治疗费用高达近4万元。
患者登门投诉
割包皮还分欧式韩式
B超、精子活力检测项目一大堆
此前，网上一篇题为“某医院太黑心，割包皮被坑一万”的投诉帖（该帖现已被删除，缘由不明）引起了记者的注意。帖主称自己因为包皮过长，打算做个小手术，“就在网上搜索到某医院技术好，还能用医保，花不了多少钱。没想到进了某医院，被医生诊断出睾丸积液会导致不孕不育一系列问题。只好包皮手术同时连带着做了睾丸积液翻转侧手术，医院又给我术后做了高能光量子、中药灌肠、直肠固态源等治疗。四天下来花了我将近一万块钱。我只是一个普通打工者，受不了高昂的医疗费用，只好转去深圳的另外一家公立医院，医生得知我的检查和治疗项目后觉得有问题。现在我怕冤枉钱花了不说，没病弄出一身病来！”
12月18日晚上，有着类似经历的市民王华（化名）拿着在某医院的就诊发票找到晶报记者。王华在南山一公司打工，他前阵子想割包皮，12月5日在网上搜信息，通过百度检索到深圳市某医院男科做了很多广告，“而且公交车上也有很多广告，感觉不是假的”。
王华说，12月7日是周日，上午9点，他来到某医院。接诊的主治医生态度非常好，看了他的情况后说他包皮确实比较长，需要手术，有三个选择：普通的380元，韩式的680元，欧式的1280元，要做哪一种？
最终王华选了中间的价位，韩式的680元。他问医生，是不是680元包括全部的费用，该医生回答是肯定的，随后开了很多单子让王华去缴费。结账时一看，要955元，其中还包括精液分析。
这让王华很生气，原本他打算去做个包皮环切手术，没想到医院还要做B超、精子活力检测等一系列不相干的检验项目。很快查出睾丸中有积液，医生说这会使他不孕不育。“我心里很担心，只好听医生的，在环切包皮的同时做了睾丸鞘膜积液手术。可第二天我去离家更近的公立医院换药时，外科护士发现橡皮的导流管居然还系在创口上，不管是有意无意，这简直是谋财害命！”王华说。
暗访某医院就诊患者
割包皮“还割出一身病”
引来连串手术花销过万
12月22日，晶报记者来到位于龙观路的深圳某医院泌尿外科大楼，楼内装潢舒适，犹如美容诊所一般。记者直登该院三楼，在手术室外等待时机向来此就诊的患者暗访该院诊疗情况，但因就诊者身边多有医护人员陪同，因而无事长坐的记者便逐渐引起了该院工作人员的格外注意。当记者步出该院后，一位神色茫然、拎着大包药品正推门而出的就诊者引起了记者注意。当记者向其表明身份和来意后，这位郭照（化名）先生就像倒豆子一样述说起了他在此就诊8天来的经历，“前天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割个包皮却莫名其妙地‘割’出一身‘病’，前后花了共三万多！”
郭照告诉记者，打算过年回老家结婚的他于12月15日到某医院切割包皮，为了保证质量，他选择了该院标价最贵的欧式包皮手术，却被8号诊所的江医生告知要先做性功能检测、精液分析、分泌物常规、前列腺常规检查等8项检查。查后，“江医生说我精子活力不足，叫我做雾化治疗。还说我包皮过长导致了发炎，这发炎又导致了睾丸鞘膜积液，积液又使得我弱精，影响生育能力。他认真地给我画了个图做讲解，你说我能不怕么？我还没结婚呢，就生不了孩子了！”于是郭先生一气儿做了1280元欧式包皮割除手术、提升性能力的3280元阴茎背神经微控阻断手术，以及帮助他“治疗弱精”的2200元左侧睾丸鞘膜积液翻转术。
从郭先生提供的费用清单上，记者看到，术后医生以“排毒”之名，又安排郭先生做了促进伤口愈合的“高能光量子治疗”以及3150元的“智源肽直肠介入”。除去打吊瓶、开药、检查等一系列费用，单是以上手术和治疗项目，首日郭先生便花费了10210元。“因为医生说前三天很重要，我得服从治疗。”于是，第二、三日，“高能光量子治疗”、“智源肽直肠介入”和“超声雾化治疗”便成了郭先生的必做项目，每日需花销3000余元。“第四日，医生说最关键的时候到了，并告诉我，我的前列腺堵塞，需要做另一种排毒治疗项目。可是他之前也没跟我提过前列腺的事啊！而且我后来才知道之前所做的‘智源肽直肠介入’就是‘治疗’前列腺的！”第四日起，“螺旋高效排毒”、“肛肠介入”、“太空舱磁场靶向定位”等项目又被以不同的组合形式施用于郭先生之身，他也因此连续几日花费3900元、2700元、1500元不等。
“今天是第八天，医院给我开了一个月的药。为了前几天的治疗，我把积蓄都花了，还借了一万元，所以就只买了一部分，4877元。医生让我吃完后再去复查。”郭先生无奈地说。他还向记者补充道：“诊治期间该院留存我们的病历本和各项检查结果，我都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这些天我跟不少病友闲聊，我发现每个人都做了鞘膜和背部神经手术，其中有三天里花了两万多的！有一个病友还跟我抱怨说，他是来治阴囊潮湿的，可是被医生一说包皮也割了，鞘膜手术也做了，花了两万多。”
相较于郭照，刘云（化名）的花费算是少的，但经一番治疗也花光了他近一年的积蓄。刘云告诉记者，自己包皮过长并因之早泄，看到某医院的主页介绍后，于12月15日来此做手术，“医生给我用手检查了下，就叫我去做手术，包皮切割和茎背神经阻断一起做。医生说我包皮情况比一般的还要严重，期间跟我闲聊时还问起我做什么工作、一个月挣多少钱。术后我才知道医院给我做的是价格最贵的欧式包皮手术，而事先根本就没问过我的意见。”术后小刘便进入了“恢复治疗环节”，“第二天就开始做起了高能光量子治疗，每天得花1000多元，说是为了伤口快速愈合。此外还要做用于杀菌的直肠手术，600元一次。”
到了第三天，一个月仅3000元工资的小刘害怕了起来，“这么花钱我经济上是跟不上的”。于是他请求医生减免这些术后治疗，可医生仍说这肯定得做。“到了第四天，我兜里只剩下400元了，医生才给我减免了治疗项目。此后我一直拒绝接受那些昂贵的治疗，只是每天花500元去打吊瓶、清洗伤口。但到如今也花费总共9000多元了，这是我三个月的工资，我一年也才攒下这点钱。”
刘云还对记者提到，前两天他跟另一个病人聊了几句，对方也很不理解怎么会有这么多术后治疗项目得做，而且还得天天做。刘云说，他姐姐听说他花了这么多钱后很是担心他受骗，“我怕她难过，就骗她说我因为治疗胃疼才又花了许多钱。”
公立医院泌尿科专家
公立三甲医院割包皮 2000元就够了
深圳市某公立三甲医院泌尿外科医生徐医生告诉记者，该医院割包皮没有韩式、欧式这样的分类方法，不过一般的包皮环切术主要包括传统的缝线、商环套环等方式。术后换药一般只需要换一两次，每次20元左右。按照公立三甲医院的收费标准，一次包皮环切术的全部收费（包括换药）大约在1000元—2000元左右。
徐医生表示，一般包皮环切术后只需要口服头孢克洛，如果患者没有明确要求做优生优育检查，医院一般不会辅以精液分析等检查。而生精片之类药物只与生育有关，与包皮过长并无直接关系。
12月24日，郭照终于从某医院“出院”，拿到了自己的病历本和检测报告，在记者的陪同下前往深圳某二甲医院进行检查。该医院泌尿外科主任刘医生仔细看过郭先生手中厚厚的费用清单和病例后连连摇头。刘医生表示，“选用目前最先进的包皮环切手术，加上麻醉、术后愈合等所有费用，在公立医院也不过2000元左右；郭先生术前检测所做的精液分析、性功能检测、彩超等项目与包皮环切手术本身无关，而且医生在开检测单前应提前告知病患，在进行检测时也要将实时检测图像向病患展示。”
抛开检测报告的可信度，单从检测报告上的数据而言，刘医生认为，“郭先生的有些病情确实存在，譬如精子活动率偏少，左侧的睾丸轻微积液。”刘医生还指出，首先睾丸鞘膜积液并非常见病例，其与包皮过长也没有联系，“某医院主诊医生向郭先生讲解包皮过长导致鞘膜积液从而引致不孕不育的说法也是错误的。从检验报告单来看，郭先生的鞘膜积液属非常轻微情况，还达不到进行开刀手术的标准，而且在公立医院，鞘膜积液手术是需要住院才能进行的手术，不能在门诊进行。郭先生术后当天所进行的300元一次的‘高能光量子治疗’，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当天进行。”此外，“‘阴茎背神经微控阻断术’在深圳市所有公立医院均未开展，因为从循证医学角度看，其技术还不成熟，临床效果并不明显，甚至术后诊测不到。而从在国外开展这项手术的情况来看，需要在显微镜下进行，对仪器的精准度要求极高。”
郭先生在七天内花费24750元进行的“智源钛直肠介入治疗”、“螺旋高效排毒”、“太空舱磁场靶向定位治疗”三个项目是否有必要？一次性花费4877元购买近一个月的口服药又是否合理？刘医生表示，行医多年，他从未听说过这三项治疗项目，所以治疗效果也就无从评断，他质疑“那些项目可能是商家牟利的手段”。刘医生认为，需要向当地所属卫计委了解该院这些医疗项目是否经过报备批准。他还补充道：“在开药方面，公立医院有严格规章制度，医生给病患开药的剂量最多不能超过一周，而民营医院则不受限制。目前从病例本、消费清单和郭先生的自述来看，某医院确实存在过度医疗和诱导病患之嫌疑。”
听完刘医生的分析介绍，郭照由疑惑转为愤怒。“开始只是以为自己多花点钱买个好的服务和治疗，现在感觉自己完全是被欺骗了！一年攒下的血汗钱几天时间都给了医院，还向朋友借了一万多元。现在过年回家都没钱了！我一定要讨个说法！”
记者随后和郭照、王华一起前往宝安区某公立医院，见到了此前为王华的伤口换药的门诊外科魏医生和李护士。据李护士介绍，当天给王先生换药清理创口时发现有胶皮引流管留在睾丸创口内并跟线缝在了一起，“我当时用镊子都没拔出来，后来换了手术剪刀才取下来，这种情况肯定是不正常的。”在一旁的魏医生也表示，“我们每天都能见到不少这样的病患，现在很多外来务工人员由于对周边医疗环境不熟悉或是轻信网络上的宣传广告，所以会选择某些民营专科诊所。本身他们只想做个类似包皮环切这样的小手术，结果几天下来费用动辄上万，那是他们几个月的工资啊。他们钱花光了、感觉被骗了，便都转到我们公立医院寻求治疗。”魏医生看到郭照的费用清单后连连咋舌，“这3000多一次的治疗价格太离谱了，而且‘太空舱’等治疗项目我之前根本没听说过。阴茎背神经阻断术在我们医院也没开展。”当郭照拿着病历本向魏医生询问是否有必要做鞘膜积液翻转手术时，魏大夫连连摆手说道，“这积液才8毫米，我说什么好。”
上述深圳市属某公立三甲医院泌尿外科的徐医生解释说，鞘膜积液常见于小孩，有的成年人出现是因为阴囊里发炎引起的积水，和包皮过长无关。鞘膜积液如果比较小的话没有压迫感，也不易发现，即便检查出来一般医生只建议观察，不需要手术治疗。而8毫米的鞘膜积液很小，属于观察即可的状态。
昨日下午5点半，记者致电某医院党支部陈书记，向她反映了记者多方采访得知的相关情况，希望她对一些问题做出回应。陈书记对记者表示自己是行政人员，无法就男科业务做出权威回应，需先向男科负责人了解情况。随后陈书记还同意为记者联系男科业务负责人接受采访。至截稿时，记者并未等到该院相关负责人的回电。
“原本只打算去做个包皮环切手术，没想到医院还要做一系列不相干的检验项目。很快查出睾丸中有积液，医生说这会导致不孕不育。我心里很担心，只好听医生的。可第二天我去离家更近的公立医院换药时，外科护士发现橡皮的导流管居然还系在创口上，不管是有意无意，这简直是谋财害命！”
——就诊者王华
“诊治期间医院留存我们的病历本和各项检查结果，我都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这些天我跟不少病友闲聊，我发现每个人都做了鞘膜和背部神经手术，其中花销最少的三天里也花了两万多呢！有一个病友还跟我抱怨说，他是来治阴囊潮湿的，可是被医生一说包皮也割了，鞘膜手术也做了，花了两万多。”
——就诊者郭照
“这么花钱我经济上是跟不上的，于是请求医生减免这些术后治疗，可医生仍说这肯定得做。到了第四天，我兜里只剩下400元了，医生才给我减免了治疗项目。前两天跟另一个病人聊了几句，对方也很不理解怎么会有这么多术后治疗项目得做，而且还得天天做。”
——就诊者刘云
“医院割包皮没有韩式、欧式这样的分类方法，术后换药一般只需要换一两次，每次20元左右。按照公立三甲医院的收费标准，一次包皮环切术的全部收费（包括换药）大约在1000元—2000元左右。”
——深圳市某公立三甲医院泌尿外科徐医生
“选用目前最先进的包皮环切手术，加上麻醉、术后愈合等所有费用，在公立医院也不过2000元左右；郭先生术前检测所做的精液分析、性功能检测、彩超等项目与包皮环切手术本身无关。某医院确实存在过度医疗和诱导病患之嫌疑。”
——深圳某二甲医院泌尿外科主任刘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