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通过视频发现犯罪嫌疑人。

巧舌如簧的骗子，身轻如燕的大盗，残忍狡诈的凶手，他们也许可以得逞于一时，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等待他们的最终是法律的严惩。每逢周一，晶报重案组倾情出击，还原一个个可读可叹的重案要案，鞭挞扭曲的人性之恶，重现办案民警的机智勇敢，和正义战胜邪恶的必然……

黎明军（化名）是一个蓝牌车司机。2013年9月8日夜晚，他和自己的轿车离奇失踪，仿佛人间蒸发一般。那一晚出门前，他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叫车电话。半个月内，深圳警方千里追凶至甘肃庆阳，成功侦破此案。当死者尸体在凶手自家菜地中重见天日之际，大雨倾盆。

人车神秘失踪

2013年9月9日晚10时许，宝安区燕罗派出所走进一个女人。她双眼通红，也许是因为走得太急，衣服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湿漉漉地贴在背上。她报警称说前一天晚上（9月8日）22时31分，她接到老公黎明军的电话，说是驾驶自家小汽车到广州白云机场送客，大约凌晨2时许可以回家。但是直至次日凌晨4时许，女人发现丈夫仍旧未归，再拨打丈夫电话时已经是关机。心急如焚等待了一个白天之后，还是没有丈夫的一点消息。与黎明军一起失踪的还有那辆刚买不久的黑色日产轩逸小汽车。

犯罪嫌疑人在讯问笔录上签字。

接报后，市公安局宝安分局副局长史卫东要求刑警大队迅速介入，展开侦办工作，“9·9专案”的线索资料被钉在了会议室的演示板上。此案与抢劫汽车案件最大的区别是，事主已经无法找到，警方无法从事主那里了解到案发时间、地点及嫌疑人的人数、体貌特征等线索。所以，专案组只能在有限的线索中寻找案件的真相。

如果是抢劫汽车案件，报警人就是事主，但遇到人车失踪案件，报警人往往都是事主的亲人，他们对事主的行动是比较熟悉的。专案组侦查员首先对失踪者黎明军的妻子和身边的朋友进行详细询问，基本排除仇杀的可能性。报案人还给警方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细节，当晚丈夫来电话时她还听到电话里有人问黎明军要干什么，他回答说给老婆打个电话。随后，黎明军将电话挂断。

警方千里追凶，两名犯罪嫌疑人被抓获归案。

人车失踪的案件事主很多都是蓝牌车拉客人员，他们会有固定的拉客点及一帮同行朋友，这就是警方要去调查的另外一个方向。因为黎明军是一个蓝牌车司机，侦查员又到他常常拉客地点——塘下涌社区龙波手机店对面进行走访。一个熟络的蓝牌车司机回忆，9月8日当晚10时许，黎明军曾向他询问去广州白云机场550元的价格是否合适。这个蓝牌车司机回答说“价格可以”，随后黎明军驾车往燕川公路方向离开。侦查员兵分两路展开侦查工作。

一辆小汽车失踪，全省各个卡口识别点的视频资料很可能提供宝贵线索。很快，第一组专案组成员发现，这辆日产轩逸小汽车分别于9月8日深夜出现在松安收费站卡口（松岗往长安方向），9月9日凌晨出现在西二环高速炭步出城卡口（广州往佛山方向）。9月8日22时27分，被拍摄到在松安卡口。经黎明军的妻子辨认，驾驶员正是黎明军本人。但次日凌晨0时27分，广州炭步卡口的视频画面中，车上人员驾驶座和副驾驶座均不是事主本人，而是两个陌生人。画面中有一个细节，驾驶者在漆黑的深夜还要放下遮阳板，这十分反常。

嫌犯浮出水面

通过报警人及其他蓝牌车司机的回访，警方判断事主在嫌疑人未上车时已经知道要去白云机场，所以嫌疑人应该是事先与事主电话联系过，且在9月8日晚22时31分事主告知妻子要去广州时，嫌疑人就在车上。

结合黎明军9月8日晚22时31分来电说，要去广州白云机场接客的情况，视频监控中的这辆日产轩逸小汽车的行车轨迹进入东莞符合去广州的情况，因此当晚黎明军的通话对象中很可能有犯罪嫌疑人。通过仔细的摸排调查，专案组发现黎明军在案发当天接到了一个来自甘肃庆阳“159”开头的电话，这立即引起了侦查员的注意。而通话时间与其他拉客司机反映的黎明军驾车离开的时间点一致，侦查员立即开始循线查访。

连续侦查几天后，专案组发现这个电话号码的使用者分别于9月5日和9月6日落脚南山区蛇口片区和宝安区松岗片区。如果是这样，犯罪嫌疑人很可能分别在这两个区域留下住宿信息。于是，专案组分别在两个片区的宾馆酒店搜寻入住过的甘肃庆阳籍人员。在9月3日至9月10日入住蛇口片区的甘肃庆阳籍人员有11人，入住松岗片区的有6人，其中有两人分别入住这两个片区的宾馆。

经过筛查，名为“刘进堂”（化名）和“刘登堂”（化名）的两个男子嫌疑最大。经过核实，两人分别出生于1987年和1988年，是甘肃省庆阳县白马乡人。警方发现其中一人在9月8日晚上还在深圳，但两天后两人却一同返回了甘肃。对比活动轨迹，与黎明军失踪后其小轿车的视频显示路线高度吻合。

对于盗、抢汽车案件，警方较多地使用“天眼”进行识别，因为车辆的轨迹往往是关键。专案组人员在松岗某宾馆提取相关录像发现，两名嫌疑人是在案发时间前半小时退房离开的。但是让专案组疑惑的是，涉案人员退房时均穿着浅色纯色短袖上衣，而9月9日凌晨0时27分失踪小汽车在广州被拍摄的画面中，副驾驶座位上的人却穿着前胸有白色图案的黑色短袖T恤。难道涉案人员并非这两人？又或者涉案人员还有第三人？很快，细心的侦查员发现，9月6日，刘登堂在登记入住酒店时的衣着，正是一件前胸白色装饰的黑色短袖T恤，这件上衣与广州天眼识别系统识别的副驾驶座位的人一致！

如此，两名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基本锁定，案件侦察取得重大突破。

警方千里追凶

此时，已经是9月11日晚上7时许。宝安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刘忠文大队长立即组织精干力量联合网警大队、燕罗派出所，于次日出差赴甘肃庆阳对犯罪嫌疑人实施抓捕。

警方忽然感觉到，凶手，已经很近了。

嫌疑人刘登堂的“QQ”9月8日还在深圳登录，到了9月10日晚上已经出现在甘肃庆阳。专案组判断，嫌疑人可能是驾驶事主的汽车回到甘肃庆阳，但是在广东省的天眼轨迹里，这辆失踪小汽车并没有出省的记录。因此，推断嫌疑人很可能在经过广东最后一个出省高速路口前，更换了假车牌继续驾驶至庆阳的。

抵达庆阳后，专案组一项工作就是排查小汽车在谁的手上，现在车辆使用着什么车牌号。通过排查，警方发现嫌疑人曾多次往返庆阳市区及庆城白马乡之间。从时间上看，犯罪嫌疑人曾经于9月10日晚间21时31分后往返两地，此时公交车已经停开。犯罪嫌疑人很可能就是驾驶着失踪的小汽车。在往返两地的唯一一条S202省道上，专案组成员进行了艰苦而繁杂的车辆盲排。所谓盲排，就是用靠双眼从省道视频监控中一辆一辆排查车辆，工作量非常

大。几个小时后，一辆无牌照的黑色轩逸轿车迅速引起侦查员的注意。在没有车牌的情况下，如何确定这车就是失踪涉案车辆？侦查员注意着车辆的品牌、车型和颜色，在确定以上信息后再将图片进行放大对比，如车辆的蓝绿标、挂饰甚至是撞痕等等一些细节特征。这样，掌握的证据就会更加的夯实。

从深圳辗转甘肃，专案组初步判断事主可能已经遇害，尸体暂时无法找到。因此，侦查员抵达庆阳后，为了不让证据丢失，必须做到两点：一是要确保两名犯罪嫌疑人同时归案，不给其中一个留毁灭作案证据的时间和机会；二是事主被抢的小汽车一定要缴获，这样在嫌疑人口供难以突破，无法找到事主尸体的时候，赃物是最好的铁证。

当时正值中秋佳节，出差在外的专案组成员都放弃了休假。嫌疑人家住庆城县白马乡的农村，距离市区60多公里且交通不便，侦查员常常要经过一段大约两小时车程的土路，颠簸着进入重点区域，途中还不时有落石和陡坡。侦查员在克服不适应当地气候、吃住等因素的情况下，几乎每天都要工作到半夜之后。

9月17日，收网的时刻到来。庆城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配合专案组，在该县白马乡鸭沟村将犯罪嫌疑人刘进堂从家中抓获归案，并当场缴获事主被抢轩逸小汽车。与此同时，另一组抓捕队员在市区一家网吧内，将犯罪嫌疑人刘登堂制服在地。

贪念酿造血案

刘登堂一直在深圳务工，刘进堂是他的表兄弟。后者因为生意亏本同时又包养小三，不仅被生意伙伴逼债，还被小三追着要赔偿金，于是投奔在深圳打工的表亲。两人碰头后决定在深圳“干一票”逃回老家。

从蛇口兜兜转转到松岗，这里成为兄弟俩决定下手的地方，一则蓝牌车不少，二则靠近东莞，逃离深圳方便。9月8日下午，他们来到黎明军所在的蓝牌车集中候客点，要到了黎明军的电话。因为在那些候客的蓝牌车中，他的日产轩逸小汽车看上去“最新，最高档”。实际上，黎明军夫妇贷款买车上牌不足5天，为的是一个星期后开回老家参加老丈人60大寿，让老家人看看夫妇俩在深圳“混”得还不错。

当晚，嫌疑人拨打黎明军电话，假称要前往广州白云机场接人，将黎明军骗了出来。车上，刘登堂坐在副驾驶，刘进堂则坐后排。车行一阵后，后排的刘进堂假装中途要小便，诱使黎明军将车停靠在高速公路路边。车子刚一停，黎明军后脑就遭到重重一击，他意识到遭遇抢劫，极力反抗，并高喊着“不要杀我，钱和车都给你们！”他一边挣扎一边躲闪，慌乱中抓住后排嫌犯的手臂狠狠咬下去。“咣当”，锤子掉到了前排副驾驶椅子下面。前排的刘登堂丝毫没有心软，抓起锥子继续猛砸黎明军的后脑，像机械钟表的钟摆，均匀而冷酷地砸着，一下又一下。几分钟后，黎明军渐渐不能动弹，软软地从驾驶座滑了下去，脸上带着恐惧和无法相信的表情，鲜血顺着头顶汩汩流下。

两人将黎明军的1000多元现金和手机抢走，将尸体塞进了后备箱，擦洗座椅和车内的血迹后，由刘进堂驾车直奔甘肃老家。因为两人中只有他会开车，又因为心虚一路不敢进休息站，更不敢下高速停留，连续驾驶20多小时后，两人就将车在高速旁一停，熟睡过去。一觉醒来，因为忘记关闭车子的大灯，耗电过度的车子已经不能发动。无奈之下，两人将车子推到最近的服务区修理，对方要价1000元。

此时，令兄弟俩最为紧张的一幕发生了。

由于黎明军命丧车中，车内充满了浓郁而刺鼻的血腥味。为了不让修理人员透过车窗看到端倪，刘登堂警觉地守在左右车门旁。而刘金堂则迅速打开前箱盖，挡住修理人员的视线，不能看到前挡风玻璃内的车厢。他们俩感觉心跳就要跃出嗓子眼，咚咚咚的每一下都在敲击着胸口。令人遗憾的是，修理人员并没有发现车内的异常。而此时，后备箱的缝隙中已经渗出了死者的滴滴鲜血。

9月10日，两人终于驾车逃回了甘肃庆阳。来不及休息，立刻马不停蹄地寻找埋尸地点。左右权衡，最危险的地方也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当晚，他们将黎明军的尸体埋葬在自家后院的菜地中。

9月24日，刘登堂、刘进堂归案。黎明军的尸体也得以从千里之外的异乡黄土中被挖出。此时，已经干旱多日的庆阳突然天降暴雨。大粒大粒的雨滴落在死者的身上，一点点冲去身上斑驳的泥和血。

2013年9月9日晚10时许

黎明军的妻子到宝安区燕罗派出所报案，说前一天晚上老公送客去广州后失踪。

9月11日晚7时

警方通过调取事主电话通话、全省道路卡口视频和“天眼”系统，初步锁定两名犯罪嫌疑人。

9月12日

警方派出精干力量赴甘肃庆阳进行抓捕。

9月17日

成功将两名犯罪嫌疑人抓获，并缴获被抢车辆。

9月24日

从犯罪嫌疑人的后院菜地中挖出死者。

(晶报记者 唐洁 郑毅/文 刘钢/图)